Friday, August 13, 2004

三個人的二人晚餐 - 梁望峰

你相信三個人能並存於一段關係中嗎?

我相信能,因為人與人之間的每段關係都不能被複製,也不能依社會規範的那把尺來定型畫框,三個人並不是一定就有問題,兩個人也不是一定就沒問題,別人相不相信能否並存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處在當中的人能成熟地面對一段關係,找到自己在中間安穩的位置。

如果一段關係能夠複製,那麼你可能只是想藉由現在來重複某段時光的你,和某段時光的他,也可能在保護脆弱的自己,找到一個休息的空間,但是,所有相逢邂逅都有它獨具的sign,或許它在提醒你發現自己最重要的人是誰,或許在提醒總有一天你還是必須正視自己生命中的或然與必然,看了梁望峰筆下的故事,我是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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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的二人晚餐

文◎梁望峰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最愛的女人是誰。

在一個寒冷的晚上,當我在『黃色廚房門』招呼完人客,大家都酒酣耳熱的離去後,我坐在長餐桌前,看著食客們剛才喝不完、留下來送我的半瓶波爾多紅酒,我便開始自斟自飲起來。我的酒量不算太淺,卻不知為何醉得很快,在我眼前的一切都好像重疊了、流動著。我整個人深深沉入椅子裡,陷入一種自我厭惡的情緒中。

一星期前,阿悅向我提出第二次分手,我倆都深深地知道,那是最後的分手了。

我為她煮了晚餐,都是她最愛吃的菜式。不知怎的,我當上廚師五年了,好幾次被邀在美食雜誌裡作示範,算得上得心應手;但這一次我首趟感到做菜會做得那麼緊張,也許我心裡清楚得很,我是希望用這一頓美食來留住一個女人的心。

我和阿悅兩人也是坐在這張長餐桌前,我刻意調暗了大廳裡的燈光,燭光在我倆之間晃動著,她由龍蝦湯吃起,接著是前菜、頭盤、主菜。我倆非常靜默的把一道一道菜吃完,我一直偷看她的反應,她彷彿吃得很專注,就像要領略我的每點用心似的。

當阿悅把那一道紅酒煎瑞士小牛肝嚐到一半之際,她突然把刀叉放在盤子上,拿起膝上的餐巾擦拭一下嘴角,然後抬起眼對我說:『我吃飽了。』

我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我知道她並非這樣想,一個人吃飽時滿足的表情跟吃得不滿時的表情是有分別的。我直接的問:『妳的食量不是那麼小的,是我弄得不好吧?』

阿悅凝視了我幾秒鐘,雙手在桌上交疊著,對我說:『的確,你懂得用較嫩身的瑞士小牛肝來代替腥味濃烈的牛肝,也加入葡萄酒,用猛火煎熟底面的兩邊。本來兩者配合起來味道該十分可口,可惜你火候控制不宜,就算多幼嫩的牛肝也被煎到乾繃繃了,白白浪費了好材料。』

我點頭漫應著,對自己的表現失望頂透了。

『我要先走了。』她站起來說。

我好想留住她,但突然之間沒有了一切的自信,感到自己愈縮愈小。我只能沉默地答應了。夜晚的天氣真的寒冷得很,在玄關前,我替她套進了外衣,又從腰際開始,替她把鈕釦一顆一顆的扣上,當扣好領口前的那一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捨,自己即將要失去這個女人了吧?我忍不住輕輕的抓起她領口,把她整個人拉進自己懷裡去,我緊緊的擁抱著她,她也沒反抗,客廳的電話卻不合時宜的響起來了。

『你去接電話吧,該是她的來電。』

『我不去接。』我不想放開她。

『我離去便可以了。』她掙脫了我,轉身便拉開鐵閘。

電話仍是死心不息的響下去,我夾在中間,感到進退兩難。

─ 本文摘自 梁望峰新書《三個人的二人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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