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uly 15, 2004

做最壞的準備 - 吳若權

做最壞的準備

文/吳若權

世間所有的「不幸」,常常和「意外」畫上等號,
若能夠預先做好最壞的準備,
雖不能保證從此生活就可以高枕無憂,
但至少不會在意外發生時不知所措。

在台灣停止使用塑膠袋的環保禁令開始實施之初,許多塑膠業勞工失去工作,群集抗爭的場面中,有很多令人聞之鼻酸的故事。哭訴失去經濟能力而走投無路的電視新聞畫面不斷重複出現,甚至有人以跳樓自殺相脅,彷彿自己不能改變的命運,也已經完全操之在別人的手裡了。

比較理性的觀點,仍必須回溯環保策略執行的過程,是否給予從業人員足夠的緩衝期,去調整或改變些什麼,但是感性的層面,永遠來不及對遭遇變故的人給予足夠的同情。

人生裡的變化這麼多,做好最壞的準備,究竟需要多久的時間?在這個天災人禍不斷的世界裡,你是否思考過這樣的問題?

2003年開春不久,美國「哥倫比亞號」太空梭在返回地球過程中爆炸解體,造成七名太空人罹難。其中還曾因為搭載四十八歲的以色列中校拉蒙,而備受矚目。美國政府及航太總署初步研判哥倫比亞號左翼耐熱陶片,在升空時可能受到損害。美國總統布希下令全美聯邦機構降半旗,向罹難者致哀。 布希總統致電慰問罹難者家屬之後,發表談話表示:「這一場悲劇,恍如青天霹靂!」

他說的沒錯,大部分的悲劇,都恍如青天霹靂。但他言下之意,可能不知道另一個小故事,1969年7月16日美國第一次登陸月球的「阿波羅11號」,在出航前已經準備好訃聞。根據美國《洛杉磯時報》報導指出,在「阿波羅11號」出發前往月球探險之前,美國政府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尼克森總統甚至請人寫了一篇悼文,以備不時之需。

訃聞的大意是說:「他們清楚自己已經失去生還的機會,但他們更知道這種犧牲將給整個人類帶來新的希望。」很幸運的是:這篇訃聞,並沒有真的派上用場。那一次成功的任務,寫下人類太空發展重要的紀錄,太空人阿姆斯壯的名言:「我個人的一小步,卻是全人類的一大步!」反而代替那篇訃聞,成為具有太空發展里程碑的名言 。

◎存最好的希望,作最壞的準備

然而,幸運和不幸,總是交替發生。時間相隔不久,電視新聞的鏡頭拉回台灣這個小島,適逢三天連續假期中,悲劇竟發生在全世界僅存三條森林鐵路之一的阿里山鐵道,當天造成17位遊客罹難、一百多人受傷的慘劇。這些遊客大多都正值中壯年,平日辛苦工作,好不容易利用連續休假的期間,攜家帶眷出遊。在醫院急診室一片哭號聲中,可以知道這個意外來得有多麼突然。

英國首相邱吉爾說過:「存最好的希望,作最壞的準備。(Hope for the best and prepare for the worst.)」我相信,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但「存最好的希望,作最壞的準備。」究竟需要多少時間、或是怎麼樣的過程?否則,為什麼大家總會在失去工作、失去生命的現場,不知所措?

沒有人希望不幸會發生,但若沒有預先做好最壞的準備,所有的「不幸」都只能和「意外」畫上等號。失學、失戀、失業,都是很不幸的事件,但相較之下,失去生命將更是不幸。面對這些可能的「失去」時,它們便一一以「意外」的姿態出現,令人措手不及。

然而,我們都忽略了,如果能夠提早為這些可能會發生的「失去」做好規劃的準備,它就不會是一樁突然的「意外」,你總有其他替代方案可以應付。

沒考上理想的學校,你可以繼續補習重考、或以半工半讀方式進修。失去一段深刻的戀情,你可以暫時冷靜下來,以學習技藝或培養專長,打發寂寞的時光。就算真的失業了,你可以轉行或換個地方打拼。更嚴重一點,突然罹患重病,你因為平常有保險,醫療及生活費用都不致出現太大的問題。

◎現代人除了規劃生涯之外,也應該認識「生死學」的課題

「存最好的希望,作最壞的準備。」真是一句大家都耳熟能詳的座右銘,但是真正完整做到的人,卻少之又少。大部分的人,都只是停留在「偶而想一想」的階段而已。

青少年偶像謝霆鋒有一首歌叫《巴斯光年》中一句歌詞是:「我有個最壞的準備,如果真的不會飛,試試跌下的滋味……」這的確是很好的提醒,但世間最壞的情況,顯然不只是跌下去而已。失學、失戀、失業,失去生命……都是可能發生的事。

我發覺許多校園裡年輕的朋友和社會中的上班族,雖然已經開始重視「生涯規劃」的重要性,但對於「生命管理」這個課題,卻還沒有做深入的研究。例如:他們年紀輕輕就曉得為將來的就業問題做準備。選擇就學的科目,也會考慮將來的出路發展性。但若在追求理想的途中碰到挫折,可能就痛不欲生,無法繼續追求人生的大夢。畢竟,他們所做的「生涯規劃」,只考慮人生光譜中比較接近中間值的選擇,距離「存最好的希望,作最壞的準備。」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簡要而言,「生涯規劃」只是「生命管理」的一環,現代人除了規劃生涯之外,也應該認識「生死學」的議題,做好完整的「生命管理」。雖不能說從此生活就可以高枕無憂,但至少不至於在意外發生時不知所措。

◎若活得不清不楚;也會死得不明不白

追溯「生死學」的濫觴,始於二十世紀初。1908年諾貝爾生物化學獎的共同得主之一,俄國生物學家Elie Metchnikoff (1845-1916),率先提出「死亡學(Thanatology) 」的概念。到了1974年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報導:全美國已經有165所大學校院,開設了以「死亡與臨終(Death and Dying)」為主題的通識教育課程,開課的歷史超過二十年以上。現今美國各大企業,已經在內部對同仁的教育訓練當中,加入「認識生死學」的課程。

生死學學者對孔子所說的「未知生;焉知死」到了今天有不同的解釋──人們多半依照他生存的方式死去。若活得不清不楚;也會死得不明不白。早一點學會面對死亡,將讓你重新看待生存的意義。你可能就不會為了加薪比別人少了幾百塊、或丟掉一份「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工作而感到痛不欲生。

美國前第一夫人芭芭拉布希,曾在一場演講中提到:「身為醫師、律師或企業執行長,雖然位居高職,但畢竟還是一個『人』。人際關係中─-伴侶、子女和朋友,才是你最重要的投資。在生命的盡頭,你不會後悔沒有通過某次考試、沒有贏得某個案子,或沒有做成某件生意,但你絕對會遺憾沒有花時間陪著伴侶、孩子、朋友或父母。」

對於每天把時間花在工作上、不停追求名利和成就,或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麼的人來說,這些話語應該是暮鼓晨鐘。

有許多教授人際關係的課程,常要求學員想一想,希望自己的葬禮上出現哪些親友、或多少人?初次聽到這樣的說法,覺得滿勢利的,總覺得人走了就走了,又何必在意這些事。但仔細思考,他的用意應該是提醒大家,把握活著的時候,享有溫暖的親情和友誼。

忙著求學、就業,找愛情、換工作的同時,不妨進一步了解死亡,也許你會和我一樣發現:預先規劃最後的那件事,並不是做最壞的準備,反而是存最好的希望。我們都將因此而活得和從前不一樣。這不僅開拓生命的寬度,同時也增加了它的厚度,讓我們有更多的力量,承載上天來不及預告的安排。

本文摘錄自吳若權作品《開拓生命的寬度》(方智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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