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理想的紙藝創作家
文/劉宇青採訪
一天下午,幾個小蘿蔔頭興奮地圍著洪家大姐,努力和手中薄薄的紙奮戰,豈料左折、右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正當大家懊惱之際,洪家排行老四的洪新富突然跳起來大喊:「我折出來了。」平凡的日曆紙成了一隻鼓動翅膀的紙鶴。當時,洪新富四歲。
第一次折紙的成就感,讓洪新富內心充滿榮耀,紙鶴也成為玩伴們的新寵,爭相以自己的玩具交換把玩。「折紙是我在孩子群中唯一的成就,」洪新富得意地說。為了保持得來不易的領先地位,他每天攪盡腦汁創新。然而,快樂的折紙童年,卻在小學四年級時面臨現實問題。「當時,大姐想學畫,跟爸媽爭取了經費;三姐想學琴,承諾包下所有的家事以抵學費;而我只求能正大光明玩折紙,卻遭到家裡反對,」洪新富說。
「和姐姐相比,我的興趣變得很見不得人,」洪新富無奈地攤了攤手,「大姐說,學畫將來可以當畫家,我折紙,將來能做什麼?我一想,似乎真的前途茫茫,小小心靈受到很大的打擊。」
「其實,我的第一志願是當個發明家,」洪新富說。以當時的年紀,發明家或許是個遙不可及的夢,但紙藝讓他實踐了發明慾望。在變幻無窮的折紙世界裡,洪新富不僅得到發明的快樂,更擁有無比的自信。
半夜,洪新富委屈地和疼愛自己的外婆哭訴,為什麼同樣是興趣,自己的興趣卻要被打壓?「外婆跟我說:『你要努力去改變大家的看法,而不是在這裡抱怨。』我說,我長大一定要把自己的興趣發揚光大,讓每個人的興趣都得到尊重。外婆看著我:『說了就要做到。』」洪新富答應了外婆,隔天到學校,馬上號召組織紙藝小團體,國家未來的主人翁,開始朝著自己的理想邁進。
國中畢業後,洪新富考上和紙相關的世新印刷攝影科,但父親並不贊同。「我和父親展開長談,」洪新富說,「高學歷起跑點漂亮,專業則是耐力賽。而我認為未來的社會,專業更凌駕於學歷之上。」父親被說動了,最後兩人訂下協議,「如果我能在畢業前得到一紙聘書,那麼我的未來由我決定,」洪新富堅定地說。
為了完成自己的夢,洪新富積極安排有限的時間,勤跑社團同時兼顧課業,以致五專生涯的前三年,每天睡不到三小時。「我把社團視為未來社會的縮影,」洪新富說,「所有的理念都可以在社團中實現。辦事能力、人際關係、領導能力,這些課堂上沒有的東西,一定得在社團磨練學習。」由於世新沒有紙藝社,洪新富加入民俗藝術社,又因為沒有紙藝老師,才專一的洪新富就被學長姐拱上教折紙的講台。教折紙、辦校際巡迴個展,在專三就拿到全國卡片設計比賽第二名。
十九歲時,洪新富對於推廣紙藝產生無力感,他的紙雕啟蒙老師翁參隆給他兩個字的建議- 「出書」。「我從未想過單獨出書,」洪新富說,「但翁老師說,出書的影響是深、久、遠的,不要覺得自己做不到,只要願意,一定可以。」
於是,洪新富決定以此做為自己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一本書從無到有,企畫、完稿、打字、攝影、編輯、製版,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多年後正式發行,並曾在手藝類排行榜上雄踞多時。但更嚴峻的考驗在步入社會之後。多數公司並不願雇用一位專門設計的人員,一位禮品公司老闆聲稱很欣賞洪新富,願意給他高薪八千元,然而所謂的高薪,甚至不夠普通人一個月的基本開銷。
深受打擊,卻未因此喪志的洪新富暫時當起了賣廣東粥的流動攤販,利用剩餘的時間創作。「我退伍後的個展被姑姑無意間看見,大為讚歎,叮嚀要父親好好栽培我,」洪新富笑著說,「這也讓父親覺得,兒子還不算太差。」之後,洪新富便停止廣東粥的生意,正式開始了他紙藝工作室的生涯。
「我記得第一個月的收入是兩千五百元,」他說。父親再度開始擔心,「我對父親說,如果這時讓我去找個正當工作做,很容易,但這輩子沒有為自己的理想努力付出過,我會後悔一輩子,」洪新富眼神堅毅地說。
清苦的日子持續了十年,直到台灣對智慧財產權觀念提昇後才有轉機。也因為這些年的堅持,使得市場上產生需求時,洪新富即成了獨家。他多變精緻的紙藝,吸引了各方注意,燈會上開始出現從前沒有的紙雕燈籠。而為了替孩子找回失落的童年,洪新富更唯妙唯肖地做出了各式昆蟲,完成獨特的生態保育系列創作,並應邀到世界各地展出。去年,熱心公益的洪新富和兒福聯盟舉辦了一場「洪新富紙藝作品慈善義賣會」,由總統夫人吳淑珍女士擔任拍賣官,成果頗豐。
在洪新富眼中,紙藝有無限可能。他將所見所思揉合在內,讓作品帶有深意。「以思想做為出發,作品才有生命,」他感性地說。一件被他稱為地球公民的作品,造型是隻可愛蝸牛,背上的殼像個星際小宇宙。洪新富說:「蝸牛是背著牠的家走路的,而他的家就是地球。」
不同於台灣,日本很早就將紙藝排入兒童的基礎教育中。為此,洪新富也做了研究「我發現,愛折紙的小孩變通力強、執著但不固執、能理性服從、人際關係佳、理解力強,」他細數折紙優點,「而且,愛折紙的小孩方向感佳,不易迷路。」
近年來致力於教學推廣的洪新富,希望紙藝能帶給人們更多快樂。「我做的不只是紙藝,而是創意和訓練解決問題的能力,以及如何讓世界更好的方法,」洪新富說,「我把自己當成一個推銷員,推銷的不是我或紙藝,而是對這個世界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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