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受創少女的希望,心是創造力的支柱
文/劉宇青採訪
「把力量傳給少女,讓她們從傷痛中再次站起,」勵馨執行長紀惠容說。
一個不幸淪落黑街的少女,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沒有人關愛,沒有人協助,她們的世界,因為充斥著大人們的罪惡而始終黯淡無光。
「記得當年我們辦反雛妓運動時,在華西街舉辦一個慢跑活動,」勵馨執行長紀惠容說,「我們輔導的孩子也在隊伍裡跑。之後,一個孩子寫了封信給我。她說,過去她在黑街裡,覺得被整個世界遺忘,可是當她看到一萬五千人一起在華西街跑步,一同關心這個議題時,她突然覺得,她並沒有被遺忘。」
這封信,紀惠容一直妥善保存著。
十多年前,紀惠容是手執利筆,跑遍工運、社運團體的知名報社記者。十多年後,她成了勵馨基金會的執行長,致力保護身心受創的少女,不遺餘力。
「其實,我的第一份工作是音樂老師,」紀惠容微笑地說。仰慕父親致力教學的精神,紀惠容很自然地進入師專,繼而任教。然而為人師表五個寒暑後,紀惠容漸漸產生無力感。「教育制度的僵化,仍然是很難突破的,」轉換跑道的念頭在紀惠容心中隱隱浮動。之後,紀惠容申請保送師大社會教育系,選擇了新聞組。「信仰對我的影響很大,」紀惠容說,「上帝希望:『別人因你而得福』。我想,之前的教學是百年樹人,影響千萬學子,但媒體卻能影響更多人,做更多事。」
對媒體懷抱著理想的紀惠容,畢業後成為衝鋒陷陣的記者。「媒體就是一種社會教育,負有社會責任,」她說,「媒體也是一個力量強大的公器,必須懂得如何好好使用。」當時,紀惠容採訪諸多社運團體,勵馨也曾是她的採訪對象之一。
七年的記者生涯,讓紀惠容深刻感受媒體的強大力量,但多數媒體只拆毀而無建設的方式,也讓紀惠容感到疑惑。不久,紀惠容放下一切,出國進修音樂,意圖重新釐清自己的思緒。異國文化讓紀惠容視野開闊。「國內的井底蛙到了大世界,學習多體會也多,」她笑著說。兩年後,她意外接獲一通來自台灣的電話,勵馨前執行長打電話問紀惠容:「要不要幫忙勵馨做一個反雛妓行動專案?」紀惠容沒考慮太久,便答應了。
促使紀惠容接下這份重擔的原因,仍在於紀惠容冀求的理想。「我一直想實踐我的信仰,」她說,「在報社時有很多衝突,無法達成。我想在一個議題上好好地耕耘,好好地做一點事,而不是每每批評、攻擊完後,就轉身離開。」
來到勵馨的孩子們,多有一段悲涼的過去。紀惠容面對那些身世坎坷的孩子時,常感到心疼。「有個個案是遭到父親性傷害的,」紀惠容緩緩地說,「那一天,一對姐妹初來到勵馨,她們漂亮的臉蛋上只有一片漠然。那是個寒冷的冬天,但她們穿著短袖,好像沒有知覺。我問她們冷不冷,她們完全沒反應。」經過一段時間後,一天,社福人員欣喜地跑來跟紀惠容說:「紀姐,她們笑了耶。」在歷經半年的努力後,這對姐妹終於展開笑顏。「我能了解,她們因為受到傷害而冰封自己,」紀惠容說,「她們不想去感覺,一旦感覺了,就會很痛苦。慢慢地,很多事對她們而言,都沒有意義了。」
「很多孩子在小小年紀就受到創傷,」紀惠容微蹙著眉說,「這樣的創傷對大人而言都很難克服,更何況是孩子。而孩子受到創傷沒有治療,久而久之,人格會扭曲。如果,周遭的大人肯多加留意,向社會局或勵馨通報,就有人能夠幫助她們。」
近年來,電視節目為求另類突出,找來一些自稱在酒店或特種營業上班的少女上節目,百無禁忌地暢談該行業的箇中奧妙。紀惠容每每看到這些嘴裡講著不在乎身體,金錢至上的少女們,就有種說不出的難過。「我曾受邀去這些節目當來賓,」紀惠容略顯激動地說,「親眼見到該節目的製作人要求那些孩子們:『等會兒在鏡頭前要講得火辣一點,愈辣愈好。』天哪,這會帶給大眾一個多麼錯誤的影響,大家會認為這些孩子恬不知恥,是自甘墮落、愛慕虛榮。」
聖經裡一群人圍住一個妓女丟石頭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紀惠容說,「淪落特種營業的少女,大家都覺得她錯了,伸手指責她,卻沒想到,四隻手指同時指著自己。今天孩子會變成這樣,是誰造成的?嫖客是不是都是大人?老鴇、人口販子也是大人,不溫暖的家庭造成孩子逃家,是不是大人的責任?」
「我們該反省,該深思,」紀惠容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就像水耕蔬菜,如果水是紅色的,長出的莖就是紅色。天底下沒有自願的雛妓,最該檢討的是大人。」
一轉眼,紀惠容進勵馨已將近十二個年頭。其間,勵馨也不斷地調整自己的角色,使之成為受創少女重新再出發的可靠基地。「最早,我們以保護少女的行動者自居,」紀惠容說,「但我們自我反省,發覺這似乎隱含著把少女當成弱勢,忽視了少女本身的能力。我們應該成為少女的陪伴者,而不是強勢的保護者。」
「每個人都是上帝的寶貝,」紀惠容微笑地說,「少女的內在是顆會在黑暗裡發光的橄欖石,你要看到她內含的光,去引導她,磨練她,讓她的潛能發揮出來。」
把力量傳給少女,是勵馨的標語。「我們真心希望少女們能倚靠自己的力量,找回失落的自己,」紀惠容誠摯的眼神裡,有著深切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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