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劉 墉
說件「鮮事」給你聽──
有個丈夫跟太太親熱,撫摸著太太,很有情趣地讚美:「妳的皮膚摸起來真細,絕不像四十歲的女人。」
太太笑:「是啊!最近摸過的人都這麼說。」
『啪!』一記耳光。丈夫吼道:「妳最近讓多少人摸過?妳老實招來!」
太太摀著臉,哭著喊:「大家是這麼說啊!每個護膚中心的小姐都這麼說。」
這是真事,但是怎麼看都像笑話對不對?問題是,當你細心觀察就會發現,我們周遭充滿這樣的笑話。只因為一句話沒說對,就把喜劇變成了悲劇,把眼看就要辦成的好事變成了壞事。「話」人人會說,只是不見得人人會說話;有話好說,只是不見得人人說好話。
不說好話的道理很簡單──因為他沒有多想一想。
舉個例子:
最近我有個朋友,在他新居的後院搭了間工具房。
那工具房是買現成的材料,再自己拼裝的,專門用來放剪草機、鏟子、鋤頭這些整理花園的工具。
可是我這朋友興高采烈地才拼裝到一半,他的鄰居竟然隔著牆喊:「你亂蓋房子,是違法的。」
我這朋友氣極了,跑到建管處去問,得到的答案是蓋十呎乘十呎以內的工具屋,不違法;只有超過,才違法。 他回去量了量自己買的工具屋,是十呎乘十二呎,多了兩呎,於是拿去退掉,換成合法的尺寸。
工具屋搭好了,他跑來對我說: 「我非要去糗糗我那鄰居不可,我要告訴他中國人不好欺負,我去政府單位問過了,現在搭的絕對合法,歡迎他去告!」
「你何必這麼說呢?」我勸他:「您何不換個方式,對他說『真是謝謝你,幸虧你提醒我,不然我的工具屋多了兩呎,因為違法得拆除,就白蓋了。』
你不是照樣讓他知道你去問過政府單位,現在是合法建築了嗎?」 朋友想了想,覺得有理,照辦了。結果不但沒有得罪鄰居,還交上了好朋友。
再說個故事。 有個人和他太太為了一點小事吵架,要離婚,起因居然不但不是壞事,還是好事。
那一天,他太太買到一條上好的石斑魚,特別打電話到辦公室:「你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打個電話回來,我好下鍋蒸,這石斑魚,多一分鐘少一分鐘都不成。」
那太太想得很好,丈夫出門,她蒸魚,丈夫進門,正好上桌。
偏偏她丈夫下班的時候,才打完電話,說要出門了,就碰上個客戶突然造訪,耽誤了二十分鐘。
「糟了!」送走客戶,丈夫心想,趕緊又撥個電話回家:「對不起,臨時有事,現在才能走。」
太太一聽,在那頭跳了起來:「什麼?你還在辦公室?你不知道魚涼了不好吃嗎?你知道這條石斑魚多少錢嗎?」
丈夫沒多吭氣,匆匆忙忙開車回去,一路想,一路急,加上晚了,餓,胃都急疼了,路上還差點撞了人。進門沒好氣地說一句:「魚涼了就涼了嘛!熱熱不就得了?」
太太也沒好氣:「你是沒命吃好魚,以後給你吃涼的。」
兩個人當然「吵翻了」,拉開嗓子吼,把孩又都嚇哭了,一條好好的石斑魚,放在桌上,誰都沒吃,還差點離了婚。 你說,他們是會說話嗎?
如果那作太太的,能像我那搭工具屋的朋友,換個角度說:「別急!別急!魚涼了,微波爐熱一分鐘就成了,開車小心點,我們等你。」 那丈夫不是會感激老婆的體貼嗎?
會說話與不會說話,常在那一念之間。
一念之間,他懂得忍、懂得退一步想,想想壞話怎麼好說,狠話怎麼柔說,就可能有個喜劇的結局。
那一念之間,他毫不考慮地脫口而出,則可能是個悲劇的結尾。
雖然許多人讚美我口才好,但是我從不這麼認為,而且覺得自己年輕的時候總是說錯話。即使到今天,我每天晚上還是常把白天說的話想一想,檢討一下,是不是有不妥當,或者「有更好的說話方法」。
正因此,在這本書裡我提出的案例,都是最真實的,發生在大家身邊的小事。
而由那些小事裡,常能見到大學問;由那些簡單的話語中,常能觸及心靈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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