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後,一聲悶雷,敲出了天空的眼淚。讓原來熱鬧的市場瞬間顯得冷清許多,老人穿著破舊的雨衣,依然在馬路間遊走。而我,從公司騎著機車到離家不遠的市場附近出外勤。看到老人依然冒雨撿拾廢紙箱及金屬罐,我感到一陣心酸。
只是對這個冷漠的都市來說,這種莫名傷感,不需要有,也不應該有。急忙走進已聯絡的店家,努力推銷著手邊的產品,希望能夠在精美店面上架。再走回街上,雨勢已經變小了。看到老人在附近的麵包店門口,拿出了殘破的塑膠袋,點算著裡面的銅板,盼望著能夠用他們換取麵包以求得一餐溫飽。
這是老人多日才有一次的奢華。我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老人身後,按住他的手及塑膠袋口:「老伯,別算了,中午我請你吃麵。」
老人細小的眼睛凝望著我,眼光中卻流露深沉的智慧:「好孩子,我認識你,你就是那個連用過的衛生紙都拿來回收的小夥子嘛。」被他一說我不禁臉紅,只能點點頭。
老人笑著說:「好;好!」 不知道是讚美我資源回收徹底,還是答應我的邀約?十分鐘後,一個被雨淋濕的業務員跟一個黑黑的拾荒老人兩個人在麵攤前坐下來。不理會皺眉頭的老闆,一老一少在麵攤裡大快朵頤。
「為什麼忽然想請我吃麵?」老人邊說,呵呵的笑了起來。我說不出口,說不出是因為他在雨中工作的背影,也說不出是因為他殘破的塑膠袋跟零錢。老人繼續說:「是因為你常看到我這身落魄而同情我吧?」我一時啞然。只能默默的吃麵。趕在老人吃完之前,將兩人的麵錢付了。
吃完麵後,老人起身露出滿足的笑容。似乎不只是因為麵。他伸出充滿閱歷的手摸摸我的臉:「好孩子,你有太多的愛心跟傷感,別浪費在我身上,多花點時間陪陪父母才是。」說完,他帶起斗笠,披上雨衣,拉著手推車回到他工作的場所。
但是從那天晚上起,老人不再出現在市場,而他堆破爛的空地也被改成大樓建築預定地。我感到疑惑,但時間沖淡了我的好奇心。
直到三個月後的下午,信箱多出了一封沒有寄信地址的信件。感到奇怪的我把信拆開:好孩子,還記得我嗎?你請我吃麵是我最後一天的拾荒日子,這份工作我一作就是三十年,即使知道是最後一天,我又怎麼捨得停下來呢?問我為什麼停止拾荒嗎?因為我堆廢棄物的空地被兩個兒子賣掉了,那是把他們從小拉拔長大的空地啊!
但是他們卻為了建築商的高價收購,告訴我遺產稅課的重,要我提早將土地過戶給他們,他們一再保證不會把地賣掉。那塊地跟他們爸爸一樣,從小把他們養大,他們不捨。
如今,地賣給建商,而我住在老人院,我跟地都被拋棄了。被唸書唸到博士跟大學的兒子拋棄了。
這麼多年來,除了養育兒子之外,我沒在自己身上花到一毛錢。我最常吃的是路邊街邊賣熟食的剩菜,跟水果攤剩下來的水果。那個破塑膠袋裡的錢都是拾荒時候撿到的,湊足了錢我才有正常的東西吃呢,我所賺到的一分一毫都花在教養兒子的身上。
現在,我在老人院聽到兒子說,土地還有賣了五億的價值,老而不死的你除了會花我們兩兄弟的錢,你還有什麼用?好孩子,在他們說出口前,我早就麻木了。只記得你請我吃麵時的溫暖,還有你握著我的手時傳來的溫度。期待有緣再見。」
我發現信紙的下角有乾枯的淚痕,而新的淚痕,卻從我的眼中不停的落下。毅然決然騎上機車,直奔父母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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