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自己

白色巨塔女主角張鈞寧成長路

文／鄭如晴

人類的心靈有如大海，深不可測，各派的心理學家、潛能開發者樹立各自的學說，猶如一座座大海中的燈塔，照亮人類心靈的視野，讓我們有機會從不同角度審視自我。也就是說，我們在不同年齡、不同的階段，試圖從各種面向，不斷的尋找自己，尋找靈魂深處的「那個我」，而那個我，到底是什麼樣的我？

那個我，常常自我矛盾，有時看似已明白表達了自己，其實卻失落了本來的真實；有時看似轟轟烈烈的表現了自己，其實是封閉了自我；有時，甚至看見靈魂在俯視肉身生命時的焦慮……讓我們無法不正視另一個聲音在體內，回應著心靈中某種介於「能」與「不能」之間的訊息。這個訊息就是要我們尋找自己。

◆破繭前的衝擊

多年來，我從兩個孩子的成長蛻變中，看到了她們如何尋找自己。繼老大在尋找自我、突破自我的過程中，一直認為自己平凡無奇，沒有專長的老二鈞寧，開始有了「動靜」，那年她高一升高二。

一天，鈞寧放學回來淡淡的說，選上了學校儀隊隊長。和大多數家長反應一樣，我極力反對，擔心的無非是浪費時間，影響功課，衝擊大學聯考。越是苦口婆心，她的反應越激烈，看她幾乎陶醉在嚴峻的集訓中，樂不思「書」，做家長的我就更著急，幾次的衝突，她竟激動的反問：「這是我的人生，還是你的人生？」一時我無法接腔。她繼續說：「我會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彷彿一記悶棍，敲醒了做母親的執著，那瞬間，我決定放下擔心，放下干涉，放手讓她去學習選擇，為自己負責。

整整一年時間，她每天清晨五點起床，坐一個鐘頭的公車，趕六點半的儀隊訓練，犧牲中午的午休；放學後，她繼續留校練操到晚上九點，回到家往往已經十點多了。洗過澡，看她才拿出功課要做，怎麼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期間，她的功課一落千丈，手掌磨破了，手臂多處瘀青，回到家還一練再練。看著她一天天消瘦黧黑；看著她荒疏課業，成績排名一再落後；看著她，對自己決定參與的活動認真不苟。這一切，令人不知是憂是喜，那種五味雜陳的心情，很難一語道盡。

◆放下後的豐收

藉著孩子的成長，其實做父母的不也在學習重新省視自己的生命歷程?有太多遺憾來自於年輕時機會的錯失，有太多茫然起於年輕時不知自己能做什麼。在親子關係中，藉由孩子生命的起步，我們也在尋找那個曾經失落的自我。

就此，我學習放下，學習思索。一年後，她卸下了儀隊隊長的工作。那個晚上，她來到我跟前，「這一年我最大的收穫，是學會了團體中人際關係的處理。別擔心，從現在起，我會把功課追回來。」看著她的眼神，發現她真的長大了。

高三那年，她果然很拚，聯考分發到國立大學。她仍像很多年輕人一樣自我懷疑，不知所讀的法律系是否為自己的興趣，「我有什麼長處？我還能做什麼？這是我要的嗎？」她不僅自問，也問人。

◆學會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大二時，有一天逛街回來，她說有人找她去拍廣告，這突如其來的訊息讓人嚇一跳。「不好吧！」全家人的反應都如此。不管家人的反對，她直覺那是一個學習的機會，「拍廣告可以讓我學到課本以外的事」，她提出自己的看法。

在這個多變的社會和日漸開放的親子空間裡，不僅看到了孩子在尋找自我時的掙扎，也看到家長面對種種社會亂象時的無力。如何讓信任變成清晰的鏡子，鑑照彼此的關心，或許也是親子關係中相互學習的一環。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同意老二走上表演工作者行列。

第一次聽她說要拍片演戲時，做家長的我們，「權威」受到很大的挑戰。因為她說得堅定，不容反駁，「角色扮演，讓我對人性有了很大的同情和包容，從這裡，我學到很多，也得到很多專業知識以外的東西，我喜歡這個工作！」「法律和表演不衝突，法律之外我需要對人性更多的了解！」一如當年參加學校儀隊時的認真嚴肅，她說：「我說過，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你忘了嗎？」做母親的無從招架，因為她真的愛上了表演藝術。

◆念書演戲我都要

這回，全家沒有阻攔，尊重她的決定。只是，這時她又面臨人生的另一個關鍵點，考進國立大學的產業經濟研究所。「你到底要念書，還是演戲？」在一次討論中，我試著要她放棄演藝工作。「我兩者都要，我相信可以做到。」她篤定的說。

一段廣告或是一齣戲的完成，幕後的辛苦不是一般觀眾所能想像和理解的。這當中，看她沒日沒夜的工作，看她對著鏡頭一次次的摹擬表演，看她因怪自己表現不佳而黯然神傷，看她奔波於學校和劇棚間，看她犧牲了許多玩樂休息的時間，看她一邊背劇本，一邊準備期末考，看她拿到八十幾分學期成績而高興……說真的，我有些動容。

◆人，必須知道自己要什麼

前陣子「白色巨塔」殺青了，正慶幸她可以利用這段空檔好好寫碩士論文，哪知，她又去報名參加「天下文化雜誌第二屆未來傳播領袖營」的六週魔鬼訓練營，頂著溽暑，一早就出門。問她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她說：「因為，我知道自己要什麼了。」

是啊！人必須知道自己要什麼。我們不都是在生命的體驗中，在一次次無畏的尋覓中，在一回回挫敗的試探中，和一遍遍的失望傷痛中，找到自己所要，找到一個活下去的源頭？

撥開那個水痕流動、波光瀲灩震動心靈深處的源頭，我們看見了各種身影的自己，找到了自己，也看見了無限的可能。